雨是从子夜开始下的。

林砚之被窗棂上的叩击声弄醒时，黄铜座钟的摆锤正卡在三点零七分的位置。她摸索着掀开毛毯，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的瞬间，凉意顺着脚底板爬上来，像有条蛇钻进了骨头缝。

窗玻璃上蒙着层灰雾，雨丝斜斜地织在里面，把对面楼房的轮廓晕成团模糊的墨色。她伸手去擦玻璃，指腹触到的地方突然浮现出个暗红印记，像滴被水洇开的血。

楼下传来邮箱被撬动的声响。

老式铸铁邮箱嵌在楼道墙壁里，锁芯早就锈死了，住户们都习惯直接拉开投信口取件。林砚之攥着楼梯扶手往下走，每级台阶都在发出将断未断的呻吟，声控灯在她头顶明明灭灭，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
投信口处塞着个牛皮纸信封，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涨。没有邮票，没有寄件人，只有收件人姓名是用蓝黑墨水写的——林砚之亲启，字迹瘦硬，收尾处带着点诡异的弯钩，像有人用指甲在纸上划出来的。

回到房间拆开时，里面掉出的不是信纸，而是半片锈蚀的铜质齿轮。齿轮边缘卡着张泛黄的卡片，上面印着行凸版文字：

「七月十三，钟摆停摆时，来取属于你的东西。」

卡片背面贴着张剪报，是三年前本地晚报的社会版角落，标题被红笔圈着：「古旧钟表店老板离奇失踪，店内古董钟集体停摆」。

林砚之的指尖猛地收紧。三年前那个暴雨夜，她确实在那家钟表店待过。店主老陈头戴着副镜片厚如瓶底的眼镜，在柜台后拨弄着个镀金座钟，黄铜钟摆晃得她眼睛发花。后来她听见后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，老陈头说「是钟摆掉了」，让她在店里等五分钟。

她等了十分钟，后屋再没动静。推开门时，只有满地碎玻璃和个停在三点零七分的钟。

座钟突然「咔嗒」响了一声。

林砚之猛地抬头，看见那只摆锤不知何时开始晃动，幅度越来越大，在墙上投下的影子像只不断伸展的手。钟面玻璃反射出她身后的景象——房门缝隙里，正渗进一缕暗红的光，像有人在门外，打翻了一滩血。

雨还在下，敲打着窗玻璃，像无数只手指，在催她开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