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年前，太阳神突然发疯，吞噬了同为六大正神之一的黑月。

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。

他们只知道，从此世间不再有黑天。

实力不足的人，即使只是在日光下行走，都可能变成一块焦炭。

无暗纪元降临。

在永日的照耀下，曾经热闹的天选法师学院也陷入了长久的寂静。

但在学院灯塔地下百余米深的地方，却有一个早已建造好的地下空间。

“啪嗒！”

厚重的长筒皮靴踩上一滩黏腻的液体。

些许溅在另一只皮靴上。

皮靴的主人身披同样厚重的斗篷，低头时露出满头银发和满脸皱纹。

他对跟在自己身后两人说：“我嗅到了邪神的气息。你们留在这里，不要再靠近了。”

跟在老者身后的两人披着同样的披风，一高一矮。

“是，加布院长。”

苍老的加布院长收回目光，继续向幽暗的通道深处走去。

不多时，他只身一人来到了通道尽头，这里伫立了一扇巨大厚重的石门。

加布院长举起手中一人高的白色骨质法杖，在空中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。

骨杖顶端亮起白光，白光又脱离骨杖，飞入面前的石门中。

石门上随即亮起比刚刚复杂千百倍的魔法纹路。

“吱——”

巨大而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。

因为封闭时间过久，大量的砂石随着石门的移动漱漱落下，又腾起烟雾。

门外的加布院长举起袖子遮在口鼻前，双眼却死死盯着大门的缝隙。

等到大门彻底打开，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，倚着珍贵的法杖缓缓步入其中。

加布院长曾经是这座天选法师学院的院长，三级法师。

但现在，因为某些缘故，他已经成为七级法师，站在整个法师体系的顶端。

再往上，就该登神阶了。

而他成神的契机，就在这里。

就在他百年前就开始筹备的、隐秘的实验室里。

“当，当，当……”

脚步声在空旷而幽暗的密闭空间内响起。

厚重的石门在加布院长进入后迅速关闭，像是生怕放出了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。

加布院长抬起魔杖，又释放出几个光球飞到高空。

光球照亮了幽暗的空间，也照亮了实验室中残存的事物。

巨大的白瓷花坛出现在破败的实验室中央，被多个破损的、曾经无比珍贵的实验器材环绕其中。

白瓷盆历经百年，不落尘埃，内部遍布着密密麻麻、如火焰燃烧的红叶。

红叶叶片巨大，藤蔓交缠，挡住了下方的土壤。

大片红叶正中，一支独特的花茎高高地挺立，顶端有一朵金色的蔷薇朝天绽放。

金色的花瓣微微颤动，无比炫目。花朵中间还有几层花瓣没有完全绽开。

让人期待如果花朵完全绽放，又将会是怎样美丽的景色。

阴暗的房间都因为这朵金色的蔷薇而变得亮堂。

它同样照亮了加布院长阴沉的脸色。

他笑着，皱纹几乎将他的眼睛变成一条缝。

“终于……恶念之花已开，恶念之果必定就在花茎下方的‘培养基’中。”

“九十多年过去了，我终于能唤醒古神恶念魔君，也终于有机会跻身半神了！”

布局百年，梦想即将成真。

加布院长紧握法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。

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躁动，连忙深呼吸，平复情绪。

“在这里不能激动。”

稍稍冷静下来，他迫不及待地上前，想要顺着花茎寻找下方的恶念之果。

可是当他靠近时，金色蔷薇却“看”了过来。

原本被包裹的花心彻底绽放。

花心处没有正常植物应有的花蕊。

那里只有一只眼睛。

拥有金色眼瞳的眼睛。

金色眼睛端详着加布院长，似乎在思考。

加布院长连忙停下动作，没有拿着法杖的手单手抚胸，嗓子干哑地说：“我对魔君没有任何恶意。”

金色眼睛依旧在打量加布院长。

加布院长一动不动，白色鬓角却已经被冷汗打湿。

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那么久，花心的花瓣终于闭合，像是人合上了眼皮。

加布院长松了一口气，知道自己通过了考察。

他连忙上前，轻轻拔开花枝下方的红叶。

锋利的叶片在他枯树一样的手臂皮肤上割出道道伤痕，皮肉绽开，却没有血液流出。

加布院长拔开了所有叶片，露出了下方的“土壤”。

但那里并没有真正的土壤。

布满了整个白瓷盆的，是排列整齐的人头。

这些人头一个个白净饱满，充满生气，像仍旧待在他们原身的脖子上一样。

红叶的枝蔓从他们头顶长出，五官则有少量的根须弹出。

金色蔷薇花枝则自一个俊美少年的头颅中生长。

少年有着南大陆不常见的黑色发色，脸色苍白如雪，双目紧闭，五官扭曲。

可见死前异常痛苦。

加布院长并没有在意这些，他的目光落到少年同样紧闭的嘴唇上。

“恶念之果会生长在培养基的舌头下方，取的时候要小心不能弄破果实表皮。”加布院长低声说道，提醒着自己。

他放下法杖，缓缓伸出双手，准备用一只手打开少年的嘴巴，另一只手快速从中取出果实。

但在他伸手时，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。

本应该死得不能再死的黑发少年竟然……睁开了眼睛。

“加布院长，好久不见。”

加布院长手一抖，又惊又怒，可他必须压抑着自己，不能让情绪太过激动。

太过激动的情绪，会引来那个一直觊觎他成果的家伙。

加布院长思索了片刻，从远古的记忆中，找回少年的名字。

“你？卡伦？你竟然还活着？”

他有些忌惮眼前这个人头。

能在这种状态下还活着，卡伦身上必定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异变。

难道是恶念魔君的神泽，让他存活至今？

对加布院长来说，这不是什么好事。

他在卡伦黑色的双眸中看见了刻骨铭心的仇恨。

他放缓了语气，用当年蛊惑人参加实验的和蔼态度说道：“祝贺你，卡伦，成为了恶念魔君的天选之人。”

“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，但我可以解释。”

“等我拿到恶念之果，唤醒恶念魔君后，你会因此受益，成为真正的神眷者，接近半神的存在。”

“在成为神明之后，你就会明白，曾经的苦难，都不过是成神的磨砺而已。苦痛，都是强大的磨刀石。”

他单手抚胸鞠躬。

“而我，将会成为你最忠诚的信徒。”

卡伦看着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从容微笑的加布院长，也弯起了嘴角。

加布院长笑得更开心了。

“要让你失望了，加布。你所仰仗的恶念魔君……已经被我吃掉了。”

加布院长低头看着卡伦，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。

显然，他一个字都不信。

卡伦却很高兴。

他动了动脑袋。

原本分布在整个花盆里的红色枝叶迅速从原本的人头中抽离，聚积到卡伦周围，如同骨架，将他的头颅托举起来，直到能和加布平视的高度。

“很高兴见到你如此自信。你现在越是充满希望，在绝望的时候越痛苦，不是吗？”